汽车出包茂高速在靖边县城打了一个直角弯，在青银高速靖边西出口出，向北行进了一小时许，到了我此行的目的地——位于靖边县红墩界镇白城则村大名鼎鼎的统万城遗址。

　　眼前的统万城遗址，是该城的北部和西部，城墙上的夯土层非常清晰，高约20多米，长约三四百米。城墙上有几个巨大的洞，或许是当年的城门，或许是后人的破坏，也不排除自然因素造成。城墙下有一条小溪在静静地流淌，似乎在缓声细语向人们诉说着这里曾经的战旗猎猎、狼烟滚滚，还有风吹草地见牛羊群的景象。古城内长满了各种杂草，还有一些零星的树木，偶而还能看到断砖、瓦砾。

　　统万城是匈奴大夏国天王大单于赫连勃勃于公元413年修筑418年建成的都城，他亲定城名曰：“统万”，以示其“统一天下，君临万邦”之意。

　　筑都城是大夏国的头等大事，自然得委任心腹来负责，赫连勃勃委派的既是他的恩人、又是得力干将叱干阿利来监造。为筑统万城，赫连勃勃征岭北夷、夏十万人。阿利非常残忍，杀人如麻。蒸土筑城，阿利用锥检验，锥入一寸，即杀筑城者并将其尸体筑入城中。阿利还负责监造兵器及统万城宫殿所用各种金属制品。凡造兵器成，检验时工人必有死者：射甲不入则斩造弓之工匠，入则斩制甲匠。凡杀工匠数千人。

　　史载，“统万城高十仞（一仞约等于现在1.6米）基厚三十步，上宽十步，宫墙高五仞，其坚可厉刀斧。台榭壮大，飞阁相连，皆雕镂图画，被以绮绣，饰以丹青，穷极文采。”据《晋书.赫连勃勃载记》，统万城成，大夏国秘书监胡义周作赋颂赫连勃勃之功，写尽了城之坚不可摧，宫殿之华丽无比。

　　据当地所立统万城简介石碑记载，该城分为外城郭和内城，内城又分为东城和西城，其遗址的遗存分布9.55平方千米。最盛时，城中有十万人。

　　统万城的坚不可摧，并没有阻挡住大夏国的灭亡。东晋义熙三年（公元407年），赫连勃勃创建大夏国，夏真兴七年（公元425年）去世，其三子赫连昌即位，改元承光，承光四年（公元428年）昌被北魏擒，后被杀。赫连昌被俘后，赫连勃勃五子赫连定即位，改元胜光，胜光四年（公元431年），定被吐浴浑王打败俘虏，夏亡。

　　从赫连勃勃登基到夏灭亡，历两世三帝共26年。从表象上看，赫氏大夏国被强大的异族军事力量所打败，而实质是被赫氏取得政权后不施仁政，残酷镇压人民，对外穷兵黩武、连年征战的必然结果。

　　赫连勃勃字屈孑，匈奴右贤王去卑之后，刘元海之族，其父刘卫辰。刘邦建立了汉朝后，为了边关的长治久安，亲率二十万大军，北上讨伐匈奴，被匈奴用计围于白登山七天七夜，陈平用计贿赂匈奴冒顿单于（相当于汉朝皇上）阏氏（相当于汉朝皇后），才得以脱身。白登之围后，匈奴不时侵边，汉高祖刘邦采取了和亲政策，以刘氏宫室公主嫁匈奴单于成为阏氏，以求得边境的安宁。此后，汉族阏氏所生匈奴人从母姓刘，比如刘元海一支。赫边勃勃对群臣说：“我祖上从母姓刘，不合礼节（非礼也）。帝王是天的儿子，为徽赫实与天连 ，今改姓赫连氏。”令其支庶为铁伐氏，意为“刚锐如铁，皆可伐人。”

　　匈奴号称马背上的民族，赫连勃勃信奉的是马背上得天下，故其凶残无比。在他征战杀戮中，凡攻战得胜，往往将俘虏杀死，并斩杀男性儿童、老人，将妇女赏赐将士，攻一城，往往毁城而去。

　　赫连勃勃同样信奉马背上可以治天下，故其无论是在打天下还是建立夏国之后，都显得极其不义。其父刘卫辰在与北魏征战时被杀，勃勃闻讯逃往叱干部，叱干部首领他斗伏惧于北魏，欲送勃勃于北魏。他斗伏侄子阿利在劝叔父取消这个决定无果后，在半路上劫夺赫连勃勃并送到了后秦第二代皇帝姚兴高平公没奕于手下，没奕于将女儿许配勃勃。后来，姚兴见了勃勃“奇之”，授官晋爵。以勃勃为持节、安北将军、五原公后，勃勃就袭杀了他的老丈人没奕于并其众。随后，他开始攻打姚兴，拔城掠地，在勃勃的攻打下，后秦走向没落，姚兴死亡二年后，后秦灭亡。

　　大夏国最盛之时，今内蒙古大部、陕西秦岭以北、山西大部、河北、山东、河南一部分，宁夏全部、甘肃中东部尽属其有。在占领了关中、天水一线后，他拒绝了群臣劝其建都长安的建议，回到了统万城，而以长安为南都。勃勃在取得政权后，对内横征暴敛，大修宫殿，对外连年征战，不予民休养生息，人民不是在服徭役就是在服徭役的路上，田野荒芜，民生凋敝。

　　赫连勃勃称帝后，封儿子赫连璝为太子，后赫连璝暴乱企图夺权，被赫连昌所杀（也有专家指出实为勃勃几个儿子互相争夺太子之位而内讧），内讧的结果大大伤了夏国元气。

　　称帝后赫连勃勃时刻怀疑大臣不忠，他常在统万城上，并把弓剑等杀人凶器放置身边，“有所嫌忿，手自杀之。”以杀人为乐。群臣如果和他对视或面对面看了他一眼（忤视），就凿眼睛，对着他笑的，割断嘴唇。有敢于谏言者，先截断其舌头，再斩杀。于是，群臣人人自危，个个如丧家之犬，谁也不知道今天能否活到晚上。

　　金戈铁马可以征服土地，但难征服人心。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夏真兴七年（公元425年），赫连勃勃病死，其三子赫连昌继位，赫连昌被北魏俘虏后处死。赫连昌被俘后勃勃五子赫连定称帝。北魏和周边国家早就觊觎着夏国，乘机攻打大夏，夏国军队倒戈，民众不附。公元431年，夏国灭亡。

　　赫连勃勃武功盖世，文治却被他抛于马蹄之下。没有武功难得天下，没有文治难以守江山。赫连勃勃大夏国短暂的历史说明了这个道理。

　　大夏国灭亡了，曾经金壁辉煌的统万城风光不再，由都城降为城池，千年后被彻底废弃。当年的繁荣逐渐被刚劲的北风送往南方，风沙漫漫地侵蚀到了统万城下，宫殿被夷，街市被掩埋，只留下城墙千年不倒。在马背上敢于与各民族争夺天下的强悍匈奴不知所踪，彻底退出了中国历史，也不为世界历史所书写。

　　湛蓝的天空，飘过几朵白云，潺潺溪水在小河中自由自在地流淌着，统万城还是不改它千年的习性，静静地卧在这里，以其深邃人目光阅尽世间风云变幻。

　　 （2020年8月）